柳旭舟是古武界年青一代中有名的天才，柳家家主柳孟天的小兒子，柳家第一高手柳孟真的親傳弟子，尤其是在劍術上，絲嵋劍的造詣在整個柳家，除了柳孟真還能壓制一二，其餘再無敵手。

就連柳孟真都感嘆過，這個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出十年，這個柳家第一高手的名頭他怕就要讓賢了。

若不是現代古武江湖式微，柳旭舟一定便是那傳說中下山揚名的青年才俊，到處挑戰劍中高手以求更進一步。

可惜，古武劍法大家，除了他師傅，鐘家未丘老頭醉心研究內力，武當道長慣好雲游，難得一見。好不容易為了關蘅一事，劍道幾大高手齊聚，偏生他卻在山裏修行，等他趕回去，予澤道士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這一回來，卻讓他得知了關蘅的存在。

對於這個總是被師傅掛在嘴上誇的女明星，他起初雖然好奇卻也有些不以為然，並非古武界人士，（自稱）靠自學習劍，就算她再妖孽能練到什麽程度？他也不是沒見過那些武術界的武術是什麽水平。

然而看過那套劍法的視頻後，他便收起了自己的輕視之心。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的殺氣，以及那劍上鋒銳的冷光，這絕對不是普通武術界的表演劍術。

她是一個古武高手！

所以便有了如今這一出比試。

兩人的劍來來往往帶起無數寒芒，看似激烈無比，金屬劍刃之間甚至閃現火花。

然而柳旭舟卻知道自己輸了。

應該說，一出手便高下立判。

柳旭舟劍術不弱，內力在他這個年紀也算可以，這個可以是指在關蘅那個江湖時代了，在現代來說，他確實是高手。

只是，他的劍沒有殺氣，兩人一交手，氣勢上，柳旭舟首先已經弱了，關蘅即便只是輕描淡寫一劍揮來，那劍上的冷意也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仿佛渾身都被鎖定，令他汗毛豎起。

而且，越打越見差別，更令人詫異的是，關蘅放佛對他的劍法十分熟悉，一招一式，都能正正打在他的招前，只偶爾出錯，卻也憑豐富的經驗迅速補救。

這不僅柳旭舟詫異，關蘅也十分驚訝。

直到讓柳旭舟將一套完整的劍法使完，關蘅才出手將他的劍一挑，令劍脫手，將他擊敗。

她知道柳旭舟也在疑惑，果然只聽得柳旭舟怒道：“你怎麽會我柳家劍法？”

她卻不答，只問道，“柳月湘是你們柳家什麽人？”

柳旭舟渾身一震，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我家老祖的名字？”

關蘅一笑，也有點訝異，“老祖？”

沒想到當年那個嘰嘰喳喳纏著她將軍前將軍後的小丫頭，居然會留下了傳承，成為了一個家族的老祖？

從柳旭舟使出第一劍她就覺得有些熟悉了，到得兩三招後，就發現，這柳家劍法她竟然是見過的，只是畢竟已經相隔千年，很多地方已經有了差別，許是劍譜遺漏，也或許是一代代教授下來發生了偏差。

“我記得你們柳家劍名為絲嵋劍？我可不會什麽柳家絲嵋劍法，我會的劍法，不僅劍招不同，是連名字都不一樣的，我這劍法叫細眉劍。”

柳月湘父親是位頗具聲望的將軍，後來在戰場死去，小丫頭自小跟她父親習武，父親死後不畏戰場兇險，執意為父報仇，聽說她帳下會收留女兵，便找上了她。

十四歲的年紀，杏仁眼柳葉眉，除了最開始每日裏苦大仇深一心殺敵，後來跟大家熟悉後，漸漸打開心扉，亦回歸開朗的性子，幾乎哪裏都能聽到她的笑聲。

細眉劍是她根據自己家傳的刀法改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她身法輕靈，身手敏捷，體力卻是弱項，練刀不如練劍，關蘅也在這套劍法的修改中提出過不少意見，由雄渾有力的刀法改成淩厲妙曼的劍法，著實費了不少勁，不過因為有刀法做底，倒是比生創一套功法容易許多。

也因為是刀法演變而來，這套劍法中許多劍的用法和常規用法不同，汲取了不少刀的刃勢，這也是為什麽柳家後人在劍譜殘破後，幾代高手潛心研究，卻仍不能覆制最初的威力。幾代幾十代過後，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家的劍法還有這樣的故事。

柳旭舟微微喘著氣，對比關蘅那輕松的模樣，實在是拉仇恨。

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裏，這個女明星為何一副對他們柳家劍如此熟悉的樣子？為何知道他柳家供奉在祠堂裏第一代老祖的名字？還有什麽絲嵋劍，細眉劍的，以為打這種文字游戲就能糊弄過去了？

柳旭舟俊臉肅然：“你是誰？和我們柳家有何淵源？”

關蘅現在越看這小子越覺得親切，雖然這些人跟湘湘那小丫頭不知道都隔了多少輩了，但是莫名的，她就覺得這小子眉眼間好像都有那小丫頭的影子了。

想到自己的老部下，她的笑容不由更加溫柔了些。

手指一張，將地上的劍收回手中，然後她把劍遞回給柳旭舟，“你不要緊張，我和你們柳家，倒是很有些緣分了。”

不過她也不能直說“你們柳家老祖宗是我的一個小妹妹啊”，想了想，只能再搬出師傅來，“我死去的師傅曾經跟柳家某位仙逝的長輩有過些交情。”

死去的師傅，死無對證。

仙逝的長輩，死無對證*2。

柳旭舟自然不可能傻傻相信，只是關蘅也只是為了有個說得過去的借口，一開始也沒指望嘴炮就能拿下對方，畢竟這年頭，實力為王。

她拍拍柳旭舟的肩膀，然後拎起柳旭舟給她的那柄劍，沖他一擡下巴，道，“看好了。”

說著她持劍在手，擊出了第一劍，正是柳家“絲嵋劍”的第一式。

柳旭舟瞬間繃緊精神，全神貫註望著她的招式，第二、第三……

她使得似乎是絲嵋劍，卻又有所不同，比如在第三招中有一個動作，他柳家絲嵋劍法中，這一動作是劍刃橫出，然而她卻用劍身拍下，簡直將劍做刀使了一般。

再比如，第六招，他從小學到的那一式應該以劍尖前擊，她卻揚起劍刃劈下，不過裹挾著內力的這一式，威力只逼得人忍不住後退。

一直到第十招，正當柳旭舟一邊看一邊比較，為這絕妙的劍招出神入迷之際，關蘅卻倏地停下。

然後在柳旭舟疑惑地“為什麽不繼續了”的視線中，將手中長劍扔給他。

“我這不是你家的絲嵋劍，我這叫細眉劍，打完了都給你學去了怎麽辦。”關蘅壞笑道，然後她又道，“這十招，已經足夠你消化了。回去演給你柳家的長輩看看，有什麽話想好了再來找我。”

柳家既有人能補全劍譜，那也不會是無能之輩，見到她改過的這些動作，自然能看出其中奧妙來。知道這柳家是柳月湘的後人，她倒是有了一個想法，之前只想著聯合外部力量，如果能從古武內部分解，那就再好不過了。

柳旭舟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和震驚歸去，趙慎易這一晚也是大受刺激，不過好歹是成名已久的影帝，見過不少大場面，要不是後來直面了一場堪稱大投資的特效武打大片，他應該還能更淡定些的。

“我覺得現在就算有人跟我說，他是外星人，我都能接受的。”

趙慎易站在自家門口，面上保持鎮靜，細看眼神卻是一片恍惚的。也不知道是被關蘅輕功帶回家暈的還是仍沒從今晚的戰鬥場面中回過神來。

“二哥晚安，快去睡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趙慎易看看關蘅，“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玄幻了，好，我去睡覺，指不定明天睡一覺就發現，這都是在做夢。”

“…………”

運氣輕功，如同一抹飄絮，又像一道風，影子閃動間，她的身形已經離開很遠。

有夜歸人匆匆埋頭趕路，只覺周身一道涼風，眼角餘光似乎見到一個影子迅速閃過，擡頭看，卻不見任何異常，安靜的夜裏只有偶爾的車子駛過的聲音。

他抱著手臂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腳步不禁又加快了幾分。

***

夜涼如水，窗前的小盆景似乎都縮緊了些，院子裏樹影在緩緩晃動。

少女坐在畫架前，她的影子長長投射到地板上，側臉柔美，睫毛鴉羽一般伸展。

她的目光長久地凝視著畫布上的人像，那是一個全身罩著大雨衣的高挑女子，臉龐在遮帽的陰影下若隱若現，一條筆直的長腿上綁著染血的繃帶。

看著，她嘴角揚起，抿出一個小小的梨渦，眼神裏卻像盛了深邃的潭水，像點綴了最深沈的墨色。

她手指輕輕描摹那人像，最終，無聲地開口。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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